自從女兒夭折后，五嬸的狀況一直很糟。我想在她當(dāng)時的狀態(tài)下，自己的腦海里未必知道什么是死亡，但她卻看到了一個事實(shí)，那就是她的小尾巴不見了。于是終日在村莊里胡亂奔跑著尋找自己的女兒，見了與女兒年齡類似的小女孩就上前要抱，嚇得孩子哇哇大哭，為此不止一次被村人找到家里。五叔本就怨恨瘋婆娘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五嬸現(xiàn)在又如此惹禍，下手打起來就又狠了許多。
后來五嬸就不在出去尋找，終日坐在院子里，抱著一堆舊衣服，卷成一個嬰孩狀，口里咿咿呀呀的唱著像是搖籃曲的調(diào)子，時而傻笑，時而發(fā)愣，時而小心地安慰著懷里的“孩子”。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說著，幾天不吃一頓飯，連著幾個晚上不曾睡覺。五叔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她始終沒有反應(yīng)，只是自顧自地照顧著，逗弄著懷中的“孩子”，五叔只得隨她便了。
在一個滿天大霧的天氣里，家里人忽然發(fā)現(xiàn)五嬸不見了。有村人說，大清早曾在村外果樹地里看到五嬸，目光愣愣地，像是被人導(dǎo)引著往前走，叫她也沒有反應(yīng)。家人急忙去找，在自家果樹地里，女兒大享的小小的墳堆前，找到了她來過的痕跡，而人卻不見了。家人很是驚詫，因?yàn)榕滤龀鍪裁瓷凳拢胰俗允贾两K都沒有告訴過她，女兒的墳在哪里。她是如何找到的呢？
從此五嬸失蹤了，她在的時候似乎是多余的，而現(xiàn)在她不在了，五叔卻又發(fā)瘋般地四處尋找，似乎現(xiàn)在才念起五嬸的好來。方圓五十公里內(nèi)，五叔都去尋過，卻終未尋獲。姑奶奶短期內(nèi)連失兩位親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話語漸漸少了，動輒會說：“瘋婆娘在的時候…..”時至今日，可憐的五嬸仍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沒有人知道在那個漫天大霧的早上，她是懷著何樣的心情出走的，也許從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內(nèi)心世界。我有時會試著去想，在一個精神病患者的精神世界里，有沒有自己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何謂對，何謂錯，何謂血緣，何謂親情，有否痛苦，有否絕望�，F(xiàn)在的她，是否正坐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里，愣愣地回憶著自己家在何方，也或者早已化作他鄉(xiāng)之魂，就似從未來到過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