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七十高齡的老父親病了，秦韻媽大清早就收拾東西急匆匆趕往永靖區(qū)的娘家了。

　　秦韻媽，名叫藍金玉，其兄妹共四人——大哥藍金川、二哥藍銀川、三哥藍玉川。幾個人家室都在沙懷城，平時又勤于走動，彼此關(guān)系很是融洽。

　　不過有句話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就拿大哥藍金川來說，他最頭疼最糟心的事，就是兒子藍彥都三十了還未娶到親。

　　藍彥就是藍妤的哥哥，跟藍妤美麗漂亮的基因差不多，藍彥也生得朱顏皓齒，唯一的遺憾是幾年前騎摩托車摔斷了右腿，現(xiàn)在只能依靠拐杖勉強行動。

　　身有殘缺，娶親自然成了問題。父親大人便是幾經(jīng)折騰、費盡心思托人給說媒，但最后，無一不是卡死在“腿疾”這件事上。

　　藍金川比較迷信，思想更是封建。唯一的兒子娶不到媳婦，他除了盡人事，也是“聽了天命”的——隔三差五總要去廟里燒香求菩薩。

　　據(jù)說，后來菩薩真的被這種誠意打動，告訴他他兒子命中有一個注定的老婆，叫他回家慢慢等著，時間到了人就來了……可問題是等了一年又是一年，兒子都耗到三十了還不見準(zhǔn)媳婦的人影兒，這讓他不由對那個神圣的“預(yù)言”生了疑惑。近來，他越發(fā)焦躁難安了，那種似乎低人一等的挫敗感噴涌呼嘯著，時時刻刻能將他淹沒的樣子。

　　今天，兄妹四人因為陪護感冒掛水的老父親而又聚到了一起。

　　“金玉，我外甥女現(xiàn)在怎么樣了？聽說你們?nèi)�家上個月去桑央看她了？”大哥藍金川正在給病床上的老父親一勺一勺地喂水喝。

　　“現(xiàn)在不那么哭了吧？記得剛回來的時候給孩子難過壞了……”二哥藍銀川是一名兒科大夫，職業(yè)使然，他說話總是語氣平和、慈祥。

　　“那是個不輕的打擊，放誰身上誰受不了，不怪韻兒。”三哥藍玉川和小妹藍金玉從小最是親近，或是因為兩人年齡差不多的緣故。

　　藍金玉打了盆熱水，正擰出熱毛巾給老人擦拭手腳。被重提傷心事，現(xiàn)在的她也能平靜處之了：“還算恢復(fù)地比較快。那孩子適應(yīng)能力蠻強的，比我預(yù)想的好很多。還有，好在有妤兒照料著，不然也不可能這么快振作。”

　　“女娃……怎么著也不用太操心。大學(xué)吧，說到底不讀也行……要我說，你和妹夫現(xiàn)如今的重心應(yīng)該是礬兒，要把心思放在礬兒身上，把他培養(yǎng)優(yōu)秀了才是正事。”大哥藍金川重男輕女的傳統(tǒng)老毛病又犯了。當(dāng)年小女兒藍妤讀完高中，就被他以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女娃能識得字就夠了等各種理由勸退高考了。

　　熟悉他的幾個弟妹對他的脾性早就了然于心，聽他又開始發(fā)表自己守舊派的那一套，大家默契地決定不置一詞、不予理會。

　　不過，長兄如父，在他們這輩人是名副其實的事實。小時候，大哥似乎總是那個最后的掌舵人，凡事都需要他拿個主意，就算是爛攤子，也是要丟給他去收拾�，F(xiàn)在雖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相互也甚少干涉，但只要遇上事，弟妹們總還是希望能聽聽大哥的意見。這么多年來，最多的事，無非就是鐳于兒女們的。兄妹四人之間，習(xí)慣將事攤開了明著討論。如此，難免有的時候會言詞激烈、面紅耳赤，但事過之后，誰也不會記在心里，往后還是一樣的相處方式。

　　說起孩子，藍金川不能不想到自家藍彥，想到藍彥，就不得不憂心忡忡，他長嘆一口氣道：“我覺得彥兒這輩子怕是娶不到媳婦了，現(xiàn)在你們說說，這咋辦呢？他今年都三十一歲了……看樣子我是死了也不能瞑目了！”

　　這茬事，兄弟幾個不知道聊過多少回了，但就藍彥現(xiàn)在那個情況，怎么會有姑娘愿意上門呢？這本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悲慘事兒。

　　見老父親已經(jīng)熟睡了，為了不打擾他，兄妹幾個就到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著聊了起來。

　　二哥藍銀川思忖了一陣，說：“倒不是絕對沒有……只是，同樣是身體有缺陷的孩子。你們說這樣的，劃不劃算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