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曉的家人臨走撂下話,說這事沒完,他家孩子要是落下什么毛病,把他娘的這破爛學(xué)校給你們砸了。事后大家才知道,丁曉曉是兩代單傳,他是這家五個閨女之后的一棵獨苗。一家人老老少少一天到晚圍著這棵獨苗轉(zhuǎn),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這場風(fēng)波之后,胡上進(jìn)像是大病了一場,好長時間都顯得有氣無力的,打不起精神來。那陣子好多學(xué)生心里覺得很暢快,我都從夢里笑醒了。
世事本難料,人生亦無常。
如果那天我的鋼筆沒壞,就不會有后來的那些事了;如果我和楊雨婷要不是碰上來水他們,也不會有后來的事了。如果——,如果,是世界上最讓人糾結(jié)的字眼。
臨近中午放學(xué)時,我發(fā)現(xiàn)我的鋼筆壞了,不出水了,本子劃爛好多張,就是寫不出字。真讓我著急,要是破筆也就算了,這可是我爹前陣子從新疆給我寄回來的,我可愛惜了。咋就冷不丁的壞掉了呢?直到放學(xué),那支鋼筆我都沒收拾好,可我并沒有停手,我的手上,桌子上,都是一片一片的藍(lán)墨水印跡。
在一陣叮哩咣當(dāng),吵吵嚷嚷的喧鬧聲中。同學(xué)們差不多走光了。班長王大光倚著門框站在門口,往教室里看著,一串鑰匙在他手里“嘩啦啦,嘩啦啦”地晃著。
他在等著鎖門。
開始,楊雨婷坐在我身邊,用手掌拖著下巴,看著我收拾那支壞筆。一會兒,她就坐不住了。站起來催促我:“壞了就不要了,走吧,下午還上課呢。”門口的王大光接著說:“小波,走吧,人家楊雨婷都等你半天了。”說完嘿嘿笑了兩聲。我看了他一眼,沒理他。我知道他話里的意思,這家伙最讓我煩,胡上進(jìn)的狗腿子,一見胡上進(jìn)就點頭哈腰的,比見他爹都親。
楊雨婷越來越急,撅著嘴,直跺腳,甩著胳膊。不住地說:“走吧,走吧。”“想走你走呀。”我有些不耐煩。楊雨婷氣得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沒幾步,又停下了,坐在那看著我,不說話。
“啪啪啪”,王大光用鑰匙在門上拍起來。朝我氣沖沖地喊:“我說小波,就剩你倆個了,咋沒個完?在不走就把你們鎖屋里了。我都快餓死了。”
我看了一下周圍,已空無一人了,只有前邊的楊雨婷一臉不高興地看著我。我猛地站起,從桌子上抓起零散的鋼筆,狠狠地朝窗戶摔摔去。嘴里罵一聲:“去你娘的。”隨著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我的鋼筆徹底報銷在窗戶的鋼筋上。
那天也不知咋了,一支鋼筆竟把我攪的心煩意亂。
剛走出門口,白花花的太陽光把我的眼刺了一下。頓時我的眼前灰蒙蒙一片。我用手揉了半天才算回過勁來。我對楊雨婷說:“燕兒,這馬上就該穿襖了,太陽咋還這么毒啊。”楊雨婷瞥了我一眼,沒理我。
已鎖好門的王大光說:“當(dāng)然了,秋老虎。”
我知道,楊雨婷是在生我的氣。我真后悔不該厲害楊雨婷。我忙拉一下她的袖子,笑著說:“好啦,別生氣。走,回家吃飯去。”楊雨婷使勁一扭身把我的手甩開了,快步往前走。
我沒想到,那看似平常的一個日子,竟成了我一生難以抹去的記憶。當(dāng)時的我只顧追趕楊雨婷,讓她別再生我的氣,又何曾會想到前面有那些事在等著我們。
四周空無一人。
偶爾一陣秋蟲的鳴叫或者一兩只從莊稼地里竄出的麻雀,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靜。一人多高的高粱和玉米在風(fēng)中“嘩啦嘩啦”地響著,里面像是隱藏著無數(shù)躁動的野鬼,有無數(shù)個眼睛在盯著我們,讓人不敢往深處多看一眼。據(jù)說在正午的太陽底下,漫野地里的孤魂野鬼就會四處游走,他們抓住活著的人就弄死,嘴里塞泥巴憋死,摁在水塘里悶死,帶回陰間他們就會得到重生。我立刻想起大人們說的,晌午頭,鬼露頭,逮住小孩不撒手。我頓時感覺背后一股涼氣滑過,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我抓緊楊雨婷的手趕緊往前跑。
“這咋慌了?成天就這樣。在家等你,在學(xué)校還等你,真煩人!”楊雨婷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磕磕絆絆的被我?guī)е堋?/p>
楊雨婷剛剛拘謹(jǐn)?shù)淖?官場楊雨婷胡上進(jìn)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