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我說一個秘密,她說想去飛機場附近看看飛機起飛的樣子,說公公想到動物園里看看動物。我微笑著說:“好。”
窗外的天空中滯留這陰霾,流質(zhì)狀的空氣安詳?shù)奶稍谔炜罩,她只身一人在路上踱著步,緊緊的垂著頭,微弱的視線一直占據(jù)著她雪白的鞋面,像是一片枯黃的葉子停留在雪地上,初中時的她曾瘋狂迷戀杜拉斯,總是將那種她病態(tài)的感覺無以復加的往自己身上拓,后來她如愿以償似地變成了“林黛玉”但也因長時間暗夜苦讀而嫉妒近視,現(xiàn)在橘紅的燈光在渾濁的空氣里顯得格外模糊,像是自己被裹在了一團蟹丸子里。
她討厭那種感覺,干脆不往前看,只盯著腳面周圍的一小部分地方,霓虹燈光在她干枯的頭發(fā)上流轉(zhuǎn),像是一只畫筆在調(diào)試顏色,她步步為營似得試探著路面的凹凸,終于慢慢到了家門,她打開家里的燈背上的書包被扯了下來,她從里面取出一瓶澄清的液體,家具整飭的擺放著,她先是用手去擰,但不行,瓶蓋最后連同瓶頸的一小部分被她用茶幾上的煙灰缸磕掉了,然后她就抓起瓶子猛向嘴里灌,像是怕它立馬會飛走樣的心急和迫切,參差的瓶口劃破了她蒼白的嘴唇,漸漸寖成了玫瑰的花瓣,牙齒也像是成了紅色的玉米粒。
她剛才被嗆得喘不過氣了,大部分酒精都被咳了出來,那種被火燒被鐵烙的感覺在心口上不斷升華,她嘴里不自覺的往外淌下一些透明的液體,她的臉部有些扭曲,像是一張照片上的臉被人將照片擰成一股在展開后所呈現(xiàn)出來似得,她嘴里發(fā)出一些咕嚕咕嘰的聲音,像是在念一些咒語,抑或是某種笑聲,不過她有大半年都不曾笑過了,那張臉因為沒有笑容的滋潤而顯得硬朗,像是久未耕犁的田地一樣,土質(zhì)極緊致了。
她的修長的手指上暴露出一些腫脹的指節(jié),所以她現(xiàn)在的手指看上去像極了一根梭子,她什么都不記得了,顫抖的手只是機械的抓起酒瓶往嘴里塞,酒精就如一股洪水忽的砸向心臟,一個坑或一個洞都無關(guān)緊要,她就是快要死的人了,她趁著酒勁鼓起勇氣,捏住了從廚房里拿出來的水果刀,冰涼刺骨的刀刃緊貼著她的肌膚,她一點點施加壓力,皮膚上的壓強急劇增加,肉一點點向外分開著,她自己終于感覺到了鉆心的疼痛,她感到很不舒服,因為原本完整的肉里被放進去了一個東西,她還沒適應(yīng)。
她臉上的表情有開始的猙獰變成了嘲弄,像是以前對于他的承諾予以揶揄一樣,謊言對于她現(xiàn)在來說似乎顯得尤為重要,如果他此刻立即出現(xiàn)像《大話西游》里的周星馳一樣,對她說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但沒機會了,一切都不會東山再起,她現(xiàn)在想起了曾經(jīng)看過的一片日記,一個男孩寫到自己自殺未遂的經(jīng)歷,并炫耀似得宣布自殺沒有痛苦,又像是以某種別致的手段誘惑著某些脆弱的心靈,手腕上的血沿著指尖,點點的往下墜,手掌心里紅的通透,像是戴了一只被扯破了紅毛線手套,雪白的地板上被鮮血濡濕成一片晚霞,雖然表演著緋紅的角色,但卻里夜幕不遠,她的鞋子就在血泊里立著,鞋幫的一部分被寖?nèi)境闪思t色,血流的速度明顯緩慢了,她的表情開始變得安詳,不像開始那樣復雜了,她低頭看著自己擱在椅背上的手腕上的鮮血時的眸子格外動人,像是少女含情的望著自己摯愛的少年,終于她死了,以某種不經(jīng)意的姿態(tài),她的手臂搭在椅背上,騎在椅子上的動作像是在看手里捧著的讀物。
她在最后一刻腦海里閃爍著無數(shù)的畫面,從小被放在外爺家,長期遭到熏酒的外爺?shù)谋┡,而父母在外?wù)工也是為了自己,故此忍受成了她的唯一目標,而上了初中她開始惶恐,因為她總是對熱鬧的場所感到膽怯,是呀,從來都只是能和樹木月亮交談,而今換成了詭計多端的人她如何應(yīng)付的過來,她的恐懼是最原始的來自對未知事物的恐慌,她固執(zhí)的想這個世界上的人就只是兩類,一類她外爺那樣似得殘暴,一類她外婆似得屈卑尊膝,一味忍受來求全。
可她錯了,還有他那樣的熱心腸,是呀,第一次他就使她的世界觀發(fā)生了動搖,初中就得到縣城上學就得坐公交車,這些都使她一度感到苦惱,總是跟在別人后面模仿者,別人立在站牌前專注著,她也就這樣,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里站牌的奧秘,可是有一天一件嚙齒性的事卻使她心急如焚了,沒有錢,三十幾站的路可怎么辦?可這是他卻來雪中送炭了,晚上她回到幺幺家,一直回放著今天發(fā)生的事,他居然平白無故的主動借錢給我,一顆小小的心在那一刻顫抖了下。那雙善意的眼睛在那一刻就被她收藏了,而如今煙消云散的她卻再無法喚起他心里的點點漣漪。那晚他怒氣沖沖的來質(zhì)問她,她矢口否認,是的她真的沒有將他的新歡的書包扔進廁所,他惡狠狠的上下打量,似乎想從她衣服的褶皺里找出她撒謊的證據(jù),她們僵直著,最后他幾乎用擠破嗓子似得聲音向她吼道,滾,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