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的父母和圓圓的父母一樣,他們愛自己的女兒,窮其一生的力氣托舉著她們跳出了土里刨食的泥坑,但是她們的父母又稍稍不同,圓圓的父母更操心女兒的前途,子月的父母更期待著女兒如何反哺。
圓圓的英語考試終于通過了,她跳槽進(jìn)了一家有名的網(wǎng)絡(luò)公司,因為出色的業(yè)務(wù)能力和許多的本科生,碩士生做了同事。
子月談戀愛了,她覺得對這個男孩說不上多愛,可是這個男孩甘心做了子月的忠仆,讓平凡的子月覺得自己像個女王。
男孩請子月看電影,吃肯德基,子月坐在自行車的前粱上,男孩裹著子月慢慢前行,這個場景是子月對戀愛最美最浪漫的憧憬。
26歲那一年,子月不顧家人的反對和男孩結(jié)婚了—盡管男孩的老家窮的叮當(dāng)響,她被這個為了愛情現(xiàn)身的自己感動的痛哭流涕。
子月很快地懷了孩子,她的確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她聽說順產(chǎn)的孩子聰明,一向怕疼的她對此異常堅定,哪怕生產(chǎn)的時候叫的鬼哭狼嚎。
從見到女兒的那一刻,子月的世界就被這個粉嘟嘟的小東西填滿了,直到婆婆固執(zhí)地要把四個月大的孩子帶回老家,子月放棄了穩(wěn)定的工作,沒有半點猶豫。
子月不知道自己是對還是錯,有的人說,你太矯情,等孩子長大再接回來,趁著年輕多掙些錢才對,也許,對于當(dāng)時的子月這些勸告都是對的,因為那時她們已經(jīng)攢夠了足夠付房子首付的公積金。
有了房子,就有了根本,就有了在這個城市立足的底氣,這是子月多年不變的夢。
可是,她無論如何無法承受孩子被抱走那近乎挖心掏肝的痛,她知道,婆婆一定不記得每次給孩子刷奶瓶,不記得經(jīng)常給孩子喂白開水,不記得每天給孩子洗屁股,卻一定會為了把孩子養(yǎng)胖給孩子吃加大奶粉濃度的奶,一定會把嘴里嚼碎的食物吐進(jìn)孩子的嘴里,還會讓狗搖著尾巴等待收拾孩子的大便。
子月把關(guān)于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想了一遍,事無巨細(xì)的程度甚至令人發(fā)指。
子月還是決定把孩子留在了身邊,城市里的生活肯定保不住了,子月抱緊孩子的同時,對自己的夢想放了手。
一個工薪階層一個人的工資養(yǎng)活一家三口,日子過的難以為繼。子月帶著多年的積蓄,一家三口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離開南京。
回到老家創(chuàng)業(yè)的子月,第二天就迎來了趕來看她的圓圓。
圓圓又漂亮了,她本來稍顯黝黑的皮膚變的白皙細(xì)膩,本就令子月羨慕的黑頭發(fā)滑溜溜地披在肩膀上,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為什么顯得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沒有化妝,沒有名牌加身,說話和神情都一如既往,到底哪里不同呢?
子月終于發(fā)現(xiàn),圓圓從骨子里變成了一個城里姑娘,那種不用包裝,從里往外透出的自信和淡定。
抱著孩子,不修邊幅的子月感覺自己是邋遢的,她站在比自己高半頭的圓圓面前,有些尷尬,有些羞澀,曾經(jīng)的親密無間此刻變的局促不安。
圓圓對子月的感情沒有變,她理解她的局促不安,沒有鄙視她的局促不安,子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從來沒有想過因為人生的起落而有絲毫改變。
“我要看你給孩子喂奶!”圓圓狡黠地笑。
“你沒見過嗎?”子月翻了個白眼,曾經(jīng)兩個人偷偷地打量過彼此的發(fā)育,后來L體著坦然相見—圓圓和子月一起洗過無數(shù)的澡。
“那不一樣。”圓圓笑著堅持。
當(dāng)圓圓看到子月露出因為奶水漲的鼓鼓的,比印象中漲大了一倍的胸部,圓圓的心里特別復(fù)雜,她腦子里迅速閃過了好幾個ru房的形狀,那是自己和子月一起慢慢長大的影像。
圓圓突然憧憬起戀愛的味道,她不是第一次憧憬,只是沒有這么強烈過。
圓圓的戀愛開始的并不順利,她雖然長得漂亮,憑著不屑的努力扎根在了高檔的寫字樓里,這些優(yōu)勢也只是停留在子月的眼里。
北京太大了,北京從來不缺優(yōu)秀。優(yōu)秀的圓圓在北京平凡的有如路邊的螞蟻,她因北京而光彩,北京卻不會因缺少一個,哪怕成千上萬個圓圓而有任何改變,一旦騰出空缺,馬上有無數(shù)個更優(yōu)秀更出色的人替補上場。
圓圓并不奢望讓自己在平凡的沙礫中大放異彩,她只要守住自己這顆沙粒不被大浪淘去就心滿意足了。
即使甘心做一顆平凡的沙粒,圓圓也不敢有一絲的松懈,她硬著頭皮堅持著,把自己磨礪成更堅硬更結(jié)實的石子。有時候,圓圓覺得自己被壓力壓的喘不過氣,半夜撥通子月的電話,什么也不說,只有一味的放聲大哭,迷糊的子月慌張地傾聽著圓圓壓抑到接近崩潰的哭聲,總能感同身受地一起落淚,她知道此刻的圓圓不需要話語的安慰,即使她們彼此一句話不說,彼此的心聲在呼吸中已然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