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各自的衛(wèi)生區(qū)以后，楊姐向馬經(jīng)理請了假，她的頭已經(jīng)脹痛得不能再堅持了，她只能去門診部找那個年紀很大的老醫(yī)生，盡管那老女人上次跟她說她的心臟會因為有哮喘病的緣故而過早地出現(xiàn)間歇性的異樣，而且她的肺部到不了六十歲就會因為費力地喘息而導(dǎo)致下垂，她雖然明白這是事實可她還是不愿意聽到這樣的話，但是，她別無選擇，她還是要去那里掛吊瓶，只希望這次那老女人不要太聒噪，至少不要像上次那樣沒完沒了就好。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要鋪蓋一場雪的樣子。楊姐急匆匆地趕到門診部的樓梯口下，一只腳才剛要邁上去的當(dāng)兒，她似乎聽到了邢偉的聲音。轉(zhuǎn)身，歪頭，果然，在十幾米遠的路東，那個在冬天里也剃光頭的男人正望著她。
“你干嘛去？”邢偉又重復(fù)了一句。
“我……我打針去。”扔出這一句，楊姐轉(zhuǎn)身就往樓上走。
樓上已經(jīng)有三五個正在滴液的男女，楊姐是這里的熟客，老大夫簡單問了幾句就開始配藥，而直到楊姐把三小瓶藥水滴完也沒見到那棱頭男人進來看看她，饒是楊姐心大，也是裝了一肚子的不高興。
雪還是沒有落下來，小城上空的天空始終一片灰蒙，像極了楊姐的心情。
大街上的人很多，楊姐不想在街上閑逛，也不想回到那個臨時的家，不知不覺她已來到那間網(wǎng)吧門前。曾經(jīng)，她一度是這里的�？停袝r半夜醒來再也睡不著了她就給這里的網(wǎng)管打電話讓他來接她去網(wǎng)吧。有時玩到三更半夜她也要讓網(wǎng)管或是別的小伙子送她回家。
她怕黑，不是一般的害怕。所以即使每次接送都要花費十幾塊錢她也不敢自己回家或去網(wǎng)吧。
有時候楊姐也告訴自己這世上什么也沒有，沒有鬼魂沒有魔怪，但是，她還是怕黑。邢偉住過來之前的每個夜晚她都要打開所有房間里的燈。她總是擔(dān)心會有人闖進來把她殺死，而沒有燈光的屋里到處都是可以藏匿的角落，唯有亮如白晝才能讓她稍稍可以安心。她也知道她這是病，張麗就說她這是臆想癥，應(yīng)該去看心理醫(yī)生，可她清楚病根在哪里。當(dāng)年那個被扔進水庫里的女人的死狀至今仍深深印在楊姐的腦子里，想忘都忘不了。楊姐不明白為什么男人會這么狠心，那個女人一直以來都被譚虎寵愛著，不過幾句玩笑話就被滅了口丟了性命。
網(wǎng)吧里幾乎清一色全是小年輕。楊姐抬手捋捋額前的頭發(fā)，再看看網(wǎng)管早已不是熟識的面孔。
打開一臺電腦，出神地坐了一會兒，瀏覽了幾個頁面，實在無聊，鬼使神差般的，楊姐又進入了那個非法網(wǎng)站。
十四
從網(wǎng)吧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早班下班的時間。進了門，邢偉沒問，楊姐也懶得跟他說自己去了哪里。桌子上擺了兩個菜，一葷一素。楊姐照例去廚房把辣椒香菜和疙瘩咸菜剁碎了，淋上香油和醋調(diào)了半碗，而且故意多放了幾個辣椒——邢偉不太敢吃辣。端到餐桌上，光頭男人還在等著她，還給她倒了一杯酒，這倒是讓楊姐大感意外。
我感冒了，不喝酒。楊姐面無表情地扔出這句話，便沒好氣地吃菜喝湯。邢偉也不生氣，依舊樂呵呵地樣子，只把飯菜嚼得大聲了些。楊姐皺皺眉頭，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三口兩口把飯吃完了，回身躺在沙發(fā)上拿出手機劃拉著玩。心思卻不在手機上，偷眼望過去，恰巧那棱頭也正瞥過來，四目相對的一霎，兩人都抻不住了，隨了邢偉的哈哈大笑，楊姐也撲哧樂出了聲。
兩個人正式住到一起也快一年了，這期間楊姐偶爾半開玩笑般地和他說起以后的事，他總是擺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我們又沒錢拿什么結(jié)婚？依著楊姐的想法先付首付買套房子，剩下的事再慢慢商量。可是眼見著邢偉壓根兒就沒買房的意思，平日里出手闊綽，商場里一身衣服上千塊，眼皮都不帶眨的，咋看也不像是沒錢的人，可是一談這個就哭窮，攪得楊姐心里那個糾結(jié)郁悶啊。其實不用同事們說她也知道，邢偉有兒有女，全乎著呢，根本不想結(jié)什么婚，回頭兩人再生出個兒子來，年紀都不小了，又沒有穩(wěn)定的高收入，拿什么養(yǎng)活這孩子啊。楊姐背地里也讓朋友們給她操心，可就是沒有合適的。長相不好條件差的她相不中人家，各方面都過硬的男人們還想找個比她年輕的，所以，和邢偉這么沒情沒理的將就著也是沒法子的事。